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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号: CJ0038   部:標點本   分类:古典小說   积分:0
古籍名: 昇仙傳
作 者: [清]倚雲氏主人 撰
版 本: 簡體字標點本
在线阅读>>> 是   [文]        
内容简介
第四十七回 严世蕃差人行刺 徼承光怒摔凶徒
  话说胡世显弟兄二人回家,见了于氏,把陆爷审的官司说了一遍,于氏说:“当日王英把你父亲放走,他还私自回家与我报信,自古说行善之人福寿必昌。我想此人还在,务必差人寻找方好。”胡世显忽然想道:“当初教我夯歌的师父他有仙之体,能知过去未来之事,前在报国寺和孩儿会过两次,想必还在京中,找着此人占算占算就知道了。”言罢,用过晚饭,歇了一宿,次日起来一行差人往监中送饭,一行差人寻找苗仙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年七犯了官司,到了次日,严嵩闻知此信,心中大怒,说:“好一个大胆的陆炳,既知年七是我府中之人,总奉圣旨也该留些情分,竟是胆大动刑,令人可恼。”遂即叫人将狗子严世蕃叫到跟前,说:“昨日陆来宋拿年七,你为何发人给他?”狗子说:“他原是自己要去的,差人去和他要人,他仗着圣旨不肯放回。又差人送了一封书去,谁知他不拆封,原书发回。”严嵩说:“年七犯的什么事呢?”狗子把始末说了,严嵩笑道:“我只当什么天大的事情,原来是些须小事。昨日新状元谢恩,手举本章,众进士也有一道本章,想必就是此事。我把这些畜生,将来一个个死在我的手内。但不知年七的供词怎样?”狗子说:“已曾差人打听,李虎、王成和年七俱各招了,只等找着王英就要定罪。”老贼说:“既然如此,别等过付出来,先把原告害了,也就完了。我这两天心神不宁,你自己办理去吧。”言罢回后房面去。
  狗子走到书房,想着要害仲举,无处下手,忽然想起一人,叫小厮把他找到跟前,此人乃赵文华荐来的家将,名叫毛广,能飞檐走壁行刺杀人,严世蕃赏了他一个元宝,叫他往锦衣卫监中行刺,杀了仲举回来还要加倍重赏。毛广满口应承,这且不表。
  且说徼承光同众道友在白云观内,这一日该他拆看柬帖,将封拆开,上边写的是:“今晚用道法进锦衣卫监中打救仲举,若遇刺客即时摔死不得有误。”承光看罢即时进城,等到夜静之时遁进监去,看了看那些受罪之人甚是可怜,忽用慧眼往上一看,只见一人爬在瓦垄子上。徼仙看见知是刺客,到了二更以后,只见那人慢转身形溜到下边,走到牢门跟前,伸手把锁拧去,挨身而进。承光一见紧紧跟进房去,只见一盏孤灯半明半暗,高仲举在草榻之上酣睡。毛广一见,从腰内抽出钢刀就要动手,徼仙不敢怠慢,伸手揪住毛广的头发一纵,顿时提到半空之中。毛广说:“神圣饶命。”徼仙说:“你饶谁来,叫我饶你!”言罢抓住踝子骨往下一摔,只听着喀嚓一声摔了个脑浆迸裂。徼仙在半空之中大声喊道:“监中有刺客了。”一连喊了两声,竟向白云观去了。
  那些牢头更夫从睡梦中惊醒,点起灯笼把各处牢房一看,只见仲举的门口倒着一个死尸,脑浆迸裂。又看了看仲举身旁放着一把钢刀,叫醒仲举问其所以。仲举并不知什么缘故,立时把狱官请来从死尸身上搜出一个元宝。天明禀了堂上,陆老爷升堂,把钢刀、元宝一看,只见元宝上刻着四字,乃是进献严府。陆爷看罢心中想道:这一定是严府差的刺客,杀了仲举没了活口,好叫年七狡赖出监。谁知天神不容,将凶徒摔死。我想高仲举乃是钦犯,若要被人杀了,我可如何吃罪的起。不免把这元宝钢刀差人送到严府,叫他知道我已察透机关,打断念头,好免后患。主意已定,把钢刀元宝交给一个长班,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。长班倾命,把两件东西用毡包了送至严府,和门上的说道:“这是陆老爷送来的礼物。”将东西放下返身而去。门上的把礼物送至后边,严世蕃打开包一看,不由的心中发毛,就知是毛广被擒,陆炳察透机关,从这一来把害仲举的心也就灭了。
  且说王英这一日该拆柬帖,自己走到无人之处拆开一看,写的是“先到通州,如遇张明、胡旺,劝他进京,同至状元府替二人说情,然后到锦衣卫自去投首,你认识年七的过付,打救仲举不得有误。”王英看罢不明其意,走至方丈去问小塘。
  小塘说:“你只管前去,柬帖后面还有许多细话,到三月二十五日,映着日光一看,自然明白。”王英听罢也不敢再问,竟往通州而去。
  且说胡世显的长班奉命去找苗仙,这日回至府中说:“禀状元老爷,小人去寻那个道家并无迹影,听说白云观内住着几个羽士,内中有个神人名叫济小塘,能知过去未来之事。老爷何不差人前去问问,或者知道王英的下落。”大爷听罢,立时上轿亲自去见小塘,到了白云观前,方才下轿就遇着苗仙,二人同进方丈见了小塘,小塘说:“贵客莫不是要问王英的下落么,这事不必忧虑,等到四月初八自然他去投首,叫你骨肉团聚。”胡世显说:“但愿如此,异日再谢先生指教之恩。”
  言罢告辞,小塘送至门外说:“胡贵人,在下听说贵同年邹榜眼为人甚是忠直,明日要去拜望拜望,还有大事商议,请贵人做个引进。”世显说:“如此甚善,明日专候仙驾。”言罢拱手上轿回府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严府内有个打细的家人,专打听胡世显家的事情,今见胡世显往白云观去拜望小塘,遂暗暗的打听,知道小塘要去拜望邹榜眼,遂即报于严嵩。严嵩大怒说:“怪不的胡世显替他老子翻案,原来有济小塘给他主谋。闻此人善会邪术,必定先除此人,年七的官司方能出头。”严嵩想了一想,叫堂官吩咐督察院传知五城司坊,多差捕役在邹应龙下处左右埋伏,如遇小塘前去即便拿住,送与巡城御史问他妖言惑众,与胡世显一党同谋之罪,堂官传令,这且不表。
  再说小塘闭坐,忽然耳鸣眼跳,袖占一课,早知其意。到了次日早晨,出了白云观,到了一座土山子上,看了看四处无人,遂用仙术拘来一个马猴一个小石猴跪在面前,济仙吹了口仙气,老马猴变成个白胡子老道,小石猴变成个道童,济仙又走到跟前吩咐了几句,领进白云观,叫一枝梅雇了一乘小轿,一个脚驴,打发二猴去拜邹榜眼,不多一时到了门前,小道童下了牲口,到门前高声言道:“门上的快来接帖,小塘济道爷来拜望。”方才喊了这么一声,那些捕役正在左右探望,听的此言,唰的一声,把轿子围住,不容分说把个假小塘拉出轿来用索子锁住,说:“你可是济小儿么?”老猴把头点了一点,一言不发。捕役说:“你看这个牛鼻子,倚老卖老,故意的装憨,且把小道拿住。”言罢走上前去把小猴锁住,小猴说:“众位爷爷,我师父就是济小塘,拿住他就是了,为何又拿我呢?”捕役们说:“小道休要罗唆,叫你同去不过替他招认口供,休言,跟着走吧。”众役拉着两个假道士,路过一个地方,乃是一座风流院,里边有两个名妓,一名摸摸儿茉,一名挨挨儿茉。严世蕃每年包银二千两,不许另接别人。这一日有两广军门的儿子替他父亲打点任内的事情,请赵文华引进,借风流院设席和严世蕃讲话。他们正在里边吃酒谈笑,有个小厮在门前闲看,见众人拉着两个道士,开口问道:“你们拿的什么人呢?”内中有认得的说:“小大叔,这就是太老爷叫拿的两个妖道。”小厮说:“你们慢走,大爷今在里边饮酒,正要看看他咧,待我进去问问。”言罢转身进内禀明狗子。狗子说:“叫他们进来,我先问问口供。”小厮听说翻身出来说:“大爷有令叫你们带进去咧。”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 
 
第四十八回 马猴大闹风流院 京城画影捉小塘
  话说捕役把两个道士带进院中,狗子向马猴问道:“你是济小塘?”老马猴把头点了一点,只不言语。捕役说:“大爷,这个老道装聋作哑,只问小道便知。”世蕃依言说:“小道,你师父可是济小塘不是?”小猴说:“我师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原是济小塘。”狗子说:“既是他不会说话,带他往察院去吧。”
  军门的公子说:“且住,久闻济小塘善变戏法,何不叫他变变大家看呢。”世蕃闻言说:“小道,你师父会什么戏法,叫他玩上一个。”小猴闻言在老猴耳边说了几句,老猴用手比了一比。小猴说:“大爷,我师父耍飞琵琶咧。”世蕃说:“好,叫他耍吧。”老猴听说用手往挨挨儿茉一指,她怀中的那面琵琶滴溜溜起在空中,左舞右舞只如一个飞鸟一般。众人看着正然喝彩,小道说:“琵琶要下来,美人细看可别打着。”言未尽,唰的一声琵琶落将下来,把一个摸摸儿茉打倒在地,哀声不止。狗子大怒说:“好妖道,可害了我的美人了,小厮们快与我拿住。”小厮和捕役一齐动手。小石猴左跳右撞说:“莫要动手,还有好戏法哩。”说看就往席上指了两指,那些月琴弦子之类一齐乱飞,落将下来把赵文华、军门公子和严世蕃俱各打倒在地。
  两个猴精现了原形,跳在厅房以上嘻嘻乱笑,此时小厮捕役未伤着的俱趴在花阴之下,听了会子,没有动静,爬出来看了看房上坐着两个猴子,这才把世蕃扶起来说:“大爷,两个道士变成猴子上了房了。“赵文华、军门公子和两个娼妓听见这话,挣扎起来向猴子往上观看。狗子看见心中大怒说:“好妖道,焉敢倚仗邪术在此作祟,小厮们快取弹弓来,再传火器手,用三眼枪打这畜生。”小厮闻言分头而去,各取了弹弓,又将枪手叫来了,几名兵士往上乱打。两个猴左右躲闪,哪里能打的着。呼的一声,一齐跳到海棠树上,把一树鲜花抓了个稀碎。狗子正然吩咐叫打,忽然间一阵狂风,二猴踪影不见。
  狗子同众人怔了一会,无可奈何,说:“你们暂且去吧。”捕役说:“小人们奉察院的宪牌拿住妖道,如今叫他逃走了,小人们怎么消票呢?”狗子说:“这却无妨,我使人去说一声就是了,放心去吧。”捕役们散去。
  军门公子因要看戏法,惹了这么一番风波,自觉颜面无光,告辞而去。剩下赵文华向世蕃言道:“这个妖道实在可恶,怎么禀知太师本奏当今,画影图形拿住这个妖道,碎剁其尸,方解今日之恨。”狗子说:“我想此事内阁不便奏闻。只用禀明家父,叫一个门下奏上一本,连邹、胡二人一概参在本内,一来出年七的官司,二来除今日之恨。”赵文华满心欢喜说:“倒是世兄高见。”言罢各自上轿回府而去。
  狗子见了严嵩,把今日之事说了,严嵩立时托了一个门下本奏当今,说:“两个妖道和邹、胡二人同谋,无事生非、扰乱人心。”圣上因同谋的话没有凭据,发下一道旨意,先拿妖道。旨意已下,五城的察院带着地方书办齐到严府问清白了妖道小塘师徒的形容,叫画匠画了图像,张挂四门,凡有过往僧道对像盘话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济仙自从差二猴闹了风流院,听见外面纷纷传说要拿妖道,济小塘自己到了西门上,看了看告示上的言语同那图像,回到现中和众道友言道:“如今朝廷指名拿我,虽然图像上是个年老的道士,咱们在此住着也不妥当,不如大家走吧。”言罢告辞了白云观的道士,各带行李出观而去。及至走到三岔路口,苗仙向教长:“咱是到何方去呢?”济仙说:“只管前走,自然有个安身之处。”众人又往前走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苏九宫自三月二十四日拆了柬帖看了看,是至东便门外找房三五间,到二十六日从城南小巷迎接,这一日苏九宫早在东便门外找了五间闲房,前来迎接。大家会在一处,小塘向九宫问道:“寓所有了没有?”九宫说:“已现成了。”不多时,一齐进了新找的房子。小塘改为儒家打扮,改姓为齐,称作三相公。四个门徒也都是俗家衣帽,更名改姓不在话下。
  到了次日,小塘向众道友言道:“今是三月二十七日东岳庙上大会,大家不免去走走,一来游玩,一来找个机会好去金殿面圣讨个封号。”众人听说俱各欢喜,将房门锁上各往东岳庙来,不多一时到了神路街的南头,只见一座松林里边搭着许多席棚,俱是酒馆,师徒几人走进一席棚去,就坐饮酒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东岳庙的地方乃巡视东城的一位察院所管。这位爷姓包,名叫士廉,科甲出身,为人耿直,二月里方才到任,听说东岳庙烧香的尽多男女混杂,常有恶徒借端生事,遂带领人役亲往庙中观看,到了庙口恭过神像,在门前预备下的棚内坐下,看了多时并无生事为非之人,遂向衙役们说道:“闻听东岳庙是个是非地方,本院到此半月连个胡言乱语的也并没有,以此看来北京百姓还算良善。”有一个多嘴的书办言道:“北京百姓良善者固多,凶惡者亦复不少,今日老爷在此,谁敢出头呢。”察院闻听此言,猛然醒悟。遂吩咐人役站班,自己带了随身的家人回到署中,换了一身儒衣,同家人仍向庙来,主仆二人走到棚前,见那酒棚之中吃酒行令甚是热闹。这位爷心中想管闲事,遂进酒棚拣了一个干净桌儿坐下。仆人要来一壶暖酒,满斟一杯放在老爷面前。
  且说这座酒棚正是小塘师徒们在内吃酒的地方。包爷一行吃酒,抬头看见小塘,人品下俗,谈古论今,甚是有致。遂起了爱慕之心,起身走到近前,拱手言道:“亲翁请了。”济仙一见连忙站起身来往对面一看说:“尊官请了。”包爷笑道:“亲翁为何这等称呼呢?”济仙说:“在下从无客言,因见尊像非俗,所以这等称法,若不弃嫌,同坐奉敬三杯何如?”包爷说:“正要领教。”言罢归坐,包爷居中,济仙师徒下面相陪。
  正然饮酒谈论,只听的外面锣鼓喧天 甚是热闹。小塘说:“这必是赛会的来了,咱们酒已足兴,何不大家去瞧瞧呢。”包爷说:“如此甚妙。大家随喜随喜。”小塘叫承光算了酒帐,一齐出了酒棚。只见那赛会的一起一起果然齐整,打发过去。
  大家随后跟着又叙谈了一会,包爷才问济仙尊姓大名,济仙说:“在下姓齐草号三点。”也问包爷的名姓,包爷随口答道:“姓郑,名是秉义。”包爷又问苗庆等四人的名姓,四人也是随口答应,及至走到庙门前边,忽然来了一伙人把苗庆等挤散,只留下济仙和包爷二人挤进庙去,到了棚前,那些书办人们一齐说:“老爷来了。”包爷到此难以隐瞒,把济仙拉到棚內说:“齐先生 我与你从不识面。一见就知我是官长,真是奇人,劳为再陪本院后面巡察一番,千万不可泄漏。”言罢携手走到后边寝宫殿上,两个人站在此台之上四下观瞧,这才是有心观察民间事,无意撞出是非来。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 
 
第四十九回 孙疯子混闹神庙 徼承光护守节妇
  前回书说的是济仙和包爷在高台之上四下观望,且不必表。再说北京有一家功臣,几代世袭怀宁侯之职,姓孙名豹,好酒贪色,依仗着侯爵无所不至,人家给他起了个混名叫作孙疯子。齐化门外有他一坐花园,里边养着十八个小老婆,只因着东岳庙离花园不远,这一日他把大老婆也接了来观看热闹,自己却是坐上轿子,带领家将在庙中而来。到了庙内大殿之前下了轿子,也不烧香,也不拜神,摇摇摆摆一直走到寝宫之内,那一些烧香的男女见他进来,闹哄哄的往外乱跑,內中有个年轻的妇人,在忙乱里把绣鞋踩掉,下腰提鞋没走麻利,被怀宁侯一眼看见,甚是美貌,遂走近前去用扇子搧了两搧,那妇人往后倒退了几步,才待要骂,背后跟随的丫鬟说:“奶奶这是个醉汉,咱往前头去吧。”言罢就往前走,孙疯子一时高兴,说:“小厮们,这个美人正好做个十九房的姣姣,休要叫她走了。”众恶奴一闻此言,上前拥着两个妇女往前就走。高台子上包爷看的明白,说是:“反了,反了,清平世界哪有抢人的道理!”旁边一人言道:“相公你是疯了么,这是怀宁侯孙老爷,他若听见这话,其祸不小。”济仙遂乘势说道:“大人休要急躁,我看那妇人满面晦气,该有几日幽禁之灾,且是妇女们上庙,也是自招祸端。且跟到前面看他们如何行事,再作商议。”包爷依言,二人跟到前边,只见恶豪率领家人把两个妇女拥到西廊之下,正然痛哭。忽有一个小厮带着一乘小轿从外面跑进来,说:“春花休要啼哭,快着打发妍奶上轿走吧。”怀宁候的家人走上前去,一个嘴巴把那小厮打倒,说:“好一个野囚囊的,怎么叫我家的人上你的轿呢?”
  孙疯子也就指手画脚说:“好一个小狗养的,这是我府中走出来的侍妾,你怎么跑来叫上轿呢?小厮们与我打这狗养的。”恶奴们闻言,不容分说一齐乱打。包爷一见冲冲大怒,才要上前分解,被恶奴们挡住说:“书呆子,你吃了早酒了么,在此惹的什么灾星?各人干你的营生去吧。”言罢,往前一推,几乎把包爷推倒。
  孙疯子向家人言道:“休和仆人饶舌,快抬我的轿来,打发美人上去。”众人答应一声,抬过轿子,将那个妇人强装在轿内,抬着就走。孙疯子随后上了牲口,带领从人轰的一声拥将出去,把一个包爷急的大声喊道:“反了,反了。”随后赶出来,到了棚前向那些衙役骂道:“我把你这些瞎眼的奴才,凶徒在此抢人家的妇女,还不与我拿么!”衙役以先是怕孙疯子的势力,所以袖手旁观。如今包爷吩咐拿人,大家仗着官威,赶上去一齐动手,怎奈孙疯子的人多,一顿棍棒倒把衙役打的倒退,眼看着抬着轿子如风而去。济仙在旁正要想法去救,忽见徼承光走近前来,济仙说:“道友,你来的正好,这件事情你去走一遭吧。”言毕走进棚内,从囊中取出一副柬帖,用公案上的笔砚写了几句言词,折了折递与徼仙,附耳低言吩咐了几句,徼仙出庙而去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包爷见轿子去了,向衙役骂道:“好一些没用的奴才,连顶轿子也拦不回来,若不赶上夺回,俱把腿打折了。”济仙说:“大人不必急躁,怀宁侯人多势众,大约难以抢回。学生已托敝友前去,先保妇人的贞节。大人可把他家里人叫来问是姓什名谁,叫他补上一张呈子,待学生想个计策制住凶徒,有了真赃实犯,然后本奏当今,好便拿他。”包爷依言,遂吩咐衙役把小厮丫鬟叫到面前,一齐跪倒只是痛哭。包爷问及两个人的名字。小厮说:“我叫来保,丫鬟名叫春花。”又问他的家主,他说:“姓蔡,名先觉,在天津卫道爷衙门中主文。方才抢了去的是主母吴月莲,住在海岱门内茉州胡同,因为去年家主患病许下一炉香愿,所以今日到此庙内,谁知遇着这样歹人抢夺而去。只求老爷作主与小人要回主母来吧。”
  包爷叫书办记了口供,差人把二人送回家去,又向济仙言道:“济先生若不弃嫌,请到署中做一位先生,不知肯否?”济仙说:“学生本当效力,但还有些事情不能脱身,待等三五日还要亲到贵署有话商议。”包爷说:“既然如此,临时恭候。”言罢拱手相别,上轿而去。济仙也出了庙门,与苏九宮、韩庆云、一枝梅找在一处。韩生说:“教长,方才许多人拥着一乘轿子打出庙来,不知是何缘故?”济仙就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,大家回到寓所。济仙吩咐苗庆往天津与蔡先觉报信,这且不提。
  且说徼承光用隐身之法跟到怀宁府里,只见孙疯子吩咐两个丫鬟把抢来的美人扶出轿来,送往一座高楼而去。徼仙随后跟到楼前,看了看匾上写着三个大字,乃是“蜗牛居”。看罢系衣上楼,只见那个妇人满眼是泪。旁边两个丫鬟,那个大的开言说道:“娘子不必啼哭,你虽是好人家儿女,嫁的丈夫无非是个平民,怎如我家老爷世袭侯爵,富贵无比。你若乐心乐意和他成了婚,这一辈子就受用不尽了,暂且莫讲别的,你先吃杯香茶尝尝滋味,只怕就不想家了。”言罢拿过一杯茶来往妇人口内一灌,那妇人粉面通红,用手一推,把一个茶杯推落在地,打了个粉碎。
  孙疯子听见这个光景,走上楼来,到了妇人跟前不容分说,双手抱住就要行奸。承光一见哪里肯容,抓住脖子往后一拉,把恶徒摔了个仰面朝天,手脚乱动。慌的两个丫鬟上前扶起坐在床上,满口言道:“摔死我了。”大丫头把嘴一咂说:“我的爷,想必多贪了几杯站不住了,要干正经事当少吃几盅。”正然说着,有一个老丫鬟跑上楼来问知原由说:“我的爷吃酒多了,也要撑着点,怎么就跌倒了,且下楼去歇息歇息,晚上再来不迟。”言毕架着下楼而去。不多一时,送点心来的,送酒饭来的,又有抬着皮箱送衣裳来的,吴氏只是一味痛哭并不旁视。徼仙在一旁看着,暗暗点头,佩服吴氏的贞节。
  且说孙疯子自从被承光在暗中摔了一跤,扫兴下楼,就使丫鬟们拿吃食衣服打动妇人之心。怎知她心似铁石,并无活动口气。丫鬟们怕担不是,回禀孙疯子,说是送去的酒食衣服俱已留下。孙疯子信以为真,到了天晚,从新换上套新鲜衣服,假装斯文走到楼上,坐在床上就要动手。老丫鬟说:“老爷还该斯文一些,难道有官还愁妾么。”孙疯子听说,连忙缩回手来,说:“新娘,方才送来的吃食可曾用了些么?”大丫鬟插口言道:“想必新奶奶今日害羞,过一晚到明日就热呼起来了。”孙疯子闻言点头,说:“方才送来的果酒用了没有?”丫鬟说:“原封没动。”孙疯子说:“既然如此,摆上果品,我敬新奶奶三杯。”丫鬟答应,摆上果品,将酒暖热,用玉杯斟了一杯递与恶徒。恶徒接杯在手,满面堆欢向吴氏言道:“咱二人今日相遇,乃是前生有缘,我劝你开怀饮上几杯,咱二人好成双配对。”言罢把酒杯往吴氏口边一送。佳人心中一恼,用手一推,把一只玉杯落在地下,打了个粉碎,那些酒都洒在孙疯子身上。恶豪落了个没趣,不由的动怒说:“好泼妇!这样不识抬举,丫头们与我把鞭子拿来!”丫鬟劝道:“老爷息怒,新奶奶初来乍到,总然有冒犯处,还要老爷担待几分。我想这样密事不是同人做的,等我们下去你二人再商说吧。”
  一行说着各自散去,留下两个丫鬟影在床后。这恶豪反怒为喜说:“娘子,方才是我一时粗鲁,休要挂怀,我还未曾问及姓氏,望娘子说个明白。”吴氏闻言,索性把身子扭转过去,一言不发,抽哇抽的只是痛哭。孙疯子心痒难挠,伸过手去把粉颈一摸,吴氏着忙用手一推,开言大骂。要知后事,再看下回。 
 
第五十回 吴月莲上吊遇救 欧法官煎药骗财
  话说吴氏用手指定孙疯子说:“好一个该死的贼徒,不顾王法硬夺民妻,该当何罪?你今虽然把我抢来,我不过舍上一死,要我顺从于你,怎得能够。”言罢把桌子一推,把一些家伙打了个粉碎,自己回过手来抓破粉面,披头乱发,放声大哭。恶豪一见微微冷笑说:“贱人,你会放泼,难道就撒手了不成,既然把你抢来,岂肯善罢甘休。既然不爱温存,待我上个硬弓,看你怎样。”言罢,把丫鬟叫到跟前说:“你把贱人的两手拉住,待我剥他个赤身露体,看他依与不依。”丫鬟听说,上去两个把吴氏的玉腕一边拉住一只。吴氏本来身体柔弱,今被两个丫鬟拉住,心中一气,只如瘫了的一般,哪里还能动转。恶豪说:“贱人,你怎么不动了呢。”说着走到跟前解开衣扣,顺手就去解裙,急的个吴氏嚎啕痛哭,无法可使。暗中的徼仙心中动怒,伸手抓住恶豪的头发往后一带,趁势两手端起往楼板上摔,摔的个恶豪昏迷过去。吓的两个丫鬟一齐跪倒在一处,不敢动转。徼仙故意的满楼上乱转,只装鬼叫,吴氏看见这个光景也顾不的害怕,只是一味痛哭。
  再说楼下边的丫头们正然探听楼上的动静,忽听的鬼哭神嚎,满楼上乱响,慌的他们一齐跑上去看了看。家伙尽皆打碎,两个丫鬟爬在一处,吴氏在一旁痛哭。又往墙根底下一看,只见孙疯子躺在那里四脚拉叉,两眼紧闭,口流白沫。
  丫鬟们你瞧我看,正不知什么缘故。徼仙又装起鬼叫,打的楼上乒乓乱响,把一些丫鬟们吓的一步一跌滚下楼去,齐声嚷道:“楼上有了鬼了!”掌家婆听见这话,把管家们叫进来,一齐上楼把恶豪抬下来送到书房,叫丫鬟看守不提。
  且说吴氏见把恶豪抬下去,上面落下独自一人,心中想道:这个贼白日间上来跌了一跤没得起身,方才正要无理,好似有人拉住把他摔在那里的一般。看起来,这鬼哭神嚎并不是邪祟,不知是那家神圣保护与我。吴氏想到这里心中少宽,忽然又一转念说:虽然如此,恶贼未必死心,他要再来缠饶怎么是个了,不如趁此无人死了倒干净。吴氏想罢自己哭了一会,从袖內取出香帕栓在床头之上,挽了一个扣儿,就要伸头。徼仙看的明白,伸手将香帕揪断,说:“夫人不可。”吴氏闻言吓得惊疑不止,自己想道:楼上并无一人,是谁说话,且是好好的罗帕怎么又会断了,想必是神圣护持叫我别死。既然如此,定然还有个出头的日子,我且耐心守着,再看看如何。吴氏主意已定,不住的念佛,这且不表。
  再说众人把孙疯子抬到书房,掌家婆又领了两个大胆的丫鬟从新回到楼上,看了看吴氏安然无事,口中不住的念佛,掌家婆走至跟前用好话安慰了一番,又端了一杯茶来劝着吴氏吃了几口。大家说着话儿,足足的守了一夜,到了次日清早,孙疯子还是闭目合眼,只说胡话。有一个小厮和老管家言道:“我想咱家老爷,今日把新人抢来成亲,必是日子不好,冲着什么凶神恶鬼,所以这等作祟。天坛庙內欧法官绝好的法力,请他来看看或者能治此症。”老家人说:“既有能人,你就快请去吧。”小厮不敢怠慢,即忙出门,立时跑到天坛庙里,见了欧法官,通知来意。法官听的是怀宁侯家请他,随即收拾了法器包裹,叫一个徒弟提着同孙府的小厮出庙而来。一路同行,问长问短,把话先都装在肚里,不多时进了孙家花园,到了蜗牛居楼下,法官猛然站住动也不动,老管家说:“法官为何发起怔来了呢?”老道迟疑多时说:“方才我一进来,有一位神圣在此经过,我因看他的来踪去路,故此发怔。”管家又问说:“是什么神呢?”老道言道:“我若不说你们焉能知道,只因你家主动了邪念,把个妇人抢在家中,招惹了一个邪鬼显弄神通,要追你家主的命哩。”管家说:“法官讲的不错,我家主如今胡念八说似疯了的一般,不知可还救的过来么?”老道说:“我却有一粒救苦保命仙丹,只是引子有些难配。”管家说:“是用什么东西、法师只管言讲。”老道说:“这药的引子定要珍珠元宝汤。”管家说:“这有何难。”言罢,叫掌家婆通知二奶奶立时拿出来了一个元宝,黄豆大的十个珠子交与欧道。
  老道叫徒弟把带来的炉子铫子端将过来,放在花顺桌子上边,要了炭来将火升着,叫人打了一铫子无根水来,放在炉子之上,同着众人把元宝珍珠放在铫子里煽起火来,滚了一会,这老道暗念灵文,用小搬运法早把珠宝运在身上,故意的坐在一旁说:“掌家的,你揭开盖子,看那引子好了没有。”
  管家的果然走到跟前揭盖一看,珍珠元宝全无踪影,只有半铫子清水,遂向道士言道:“珍珠元宝都不见了。”老道说:“造化造化,珠子银子俱煎成汤,这才算是好引子哩,但只一件,治好病我是要谢礼的。”管家说道:“爷放心,若要将病治好,我叫老爷送你两个元宝。”老道听说,从直袋中取出一个包儿,拿出一个栗子大的丸药放在引子之内,向老管家言道:“将药端去用金器研碎,灌入病人腹内,立时见效,还有一句话说,效与不效立时回信,好作商议。”管家答应一声,把药端至书房,叫丫鬟用金簪研碎,灌入怀宁侯腹中,不多一时,只见他龇牙咧嘴,哇的声吐将出来。老管家回来和老道说了,老道心里就放下胆来。原来他这丸药名为顶子,专治胸满积痰病人,吃了要好立时见效,不好立时就死。所以听说吐了,就知有几分见效,说:“这病已有一半好了,可再灌他半盏人参汤,立时就痊愈了。”管家听说,跑至书房看了看有现成的参汤,不费工夫把恶豪扶起灌了几口,这恶豪原是没病的人,不过是受了点惊气,吐了会子,又用参汤一提,自然就好了。睁开二目满屋中瞧了一遍说:“新娘那去了呢?”管家听见,急急跑至前边说:“造化造化,我家老爷好了,你且在此坐着,等我回明,一定谢你两个元宝。”老道听说满心得意,单等着两个元宝不提。
  且说孙疯子又向丫鬟问道:“我方才是在楼上,怎么又在书房里呢?”众人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,又把欧法官治病的话说了。恶豪听罢如梦方醒,把老家人叫到跟前说;‘欧道走了没有?”家人说:“小人许了他二百银的谢礼,如今还在花厅内坐着哩。”恶豪闻言心中不悦,说:“为何许他这些银子?”
  管家说:“老爷不知,他煎药引子的时节已经用了一个元宝十个珍珠,还未曾登大帐哩。”恶豪听了这话,更加焦躁,低头一想,计上心来,腹中想道:我且把这个老道稳住,多叫几个丫鬟再到楼上。若有邪祟就叫他给我净宅,事后再作计议。如无动静,我和那妇人成了美事,然后把用去的元宝珠子和他要回,赶出他去。主意已定,叫人送出去两盘果子,一壶暖酒,将两个道士安住,自己领着丫鬟又往楼上而来。
  徼仙一见,又弄神通,迎着恶豪伸出一只手来,大如簸箕,黄毛纷乱,恶豪一见说声:“不好!”同丫鬟一齐乱跑,及至跑进书房,急瞪着两眼又哼哼起来,稳了一会,叫小厮跟着往花厅而来。老道正与小道吃果子饮酒,看见恶豪出来,连忙站在一旁,让恶豪在上面坐下,自己下面相陪,那一些奉承的言语不必细表。奉承了一会,说:“老爷千万之喜,今日这一场病虽是亏了小道的药力,还是老爷的福大。”孙疯子佯推不知,故意的把脸一翻说:“唗!满口胡说,小厮请了你来原为驱鬼除邪,我又何尝病来?”一番话说的老道闭口无言,也不敢说讨谢礼,低头想了一想说:“也罢,他既叫我除邪,我就在这里边再作道理。”想罢开言说:“有病也罢没病也罢,不必动气,老爷叫我除邪,但不知是什么动静,说与小道,包管立时赶的他无影无踪。”恶豪闻言带笑言道:“不知法师有如此手段,失敬失敬。”遂将有邪的来历说了一遍。老道故意的摇头开言说:“这个妖邪虽然易除,只是坛场有些费力,第一要洁净,第二要整齐,须用新桌二十四张搭起高台,香案的一张要用四个元宝支住桌腿,名为银脚光生。这四个元宝不过仅用一用,仍旧交还。老爷若肯舍到坛内,打一个齐天大醮,更有无量的功德。”
  恶豪闻言肚里说话:这个牛鼻子好大口气,不免且自应他,等用过之时连前物一并追回。想罢,一概应承说:“法师将应用之物开一清单交与老家人去办理就是了。”言罢仍回书房而去。老道遂开了一张清单交与老管事的,管事的拿去不多一时,治办妥当。法台顶上那张桌子用四个元宝垫起腿来,上面摆下香案五谷等物,诸事已毕,老道叫小道打开包裹,把法水盏七星剑朱笔黄纸和拘神的合牌一齐送上台去,他然后才换上法衣法冠,手执牙笏朝上叩头,起身上台点上香烛。口中咕咕哝哝,欠欠身拱拱手,就如和人说话的一般。
  老管家在下边看着,心中纳闷,往上问道:“法官爷,你是和谁说话呢?”老道正然捣鬼,听见这么一问,故意的拿腔说:“好一个混账东西,偌大年纪竟是不知好歹,我刚把神将爷请来问长问短,叫你问这一声几乎冲散。看你那嘴,若再要是多言,我一定拘个割舌头的鬼来,把舌头给你割个稀烂。”管家听罢满心是气不好放使出来,只得是唯唯听命。
  再说老道又在捣鬼,见他伸手把朱砂研浓,铺下几张黄纸,提起笔来曲曲弯弯胡乱画了十九张神符,说:“掌家的老哥,你这院中有多少门户,领小道去把神符贴上。”老管家满心不服,无奈当这个时候又不敢出口,怨气吞声开言答道:“连蜗牛居的楼门共是六处。”老道拿了六张符交与小道跟老家人各处贴去,及至贴蜗牛居上,笃动了暗中的徼仙,当初小塘给他柬帖,曾说如有道家除邪,趁势假装神鬼吓他一番,然后指条明路,叫孙豹前来请我,还有一场戏。徼仙记着这些言语,诸日在暗中探望。这一日知是欧道设坛,早在楼门中观看。等了一会,见小道和管家前来贴符,刚到楼梯上边,徼仙把膀臂往前一伸,吓的个道童和老管家哎哟了一声,咭哩咕嚕滚将下去,一步一跌跑到台前说:“不好了,毛神赶了来了。”老道在台上听见这话,连忙问道:“哪里的什么毛神,快着说个明白。”小道说:“楼上伸下一只簸箕大的毛手来,几乎把我抓住,这可不是个毛神么。”老道闻言吓的心中战惊惊的,口中还发狂言,用手指定道童说:“好一个无用的孽障,我的神符专退邪魔邪鬼,哪能近前。不说是你胆小害怕,疑心自生暗鬼,还不给我回去贴去。”老管家在下面听见老道还说大话,气的他怒发冲冠说:“欧道,别拿腔了,你说你的符能除邪,如今反把邪招了来了,邪鬼现在楼上,你还在此胡说大话,小厮们与我拉下他来。”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
 
第五十一回 徼承光现形装鬼 欧老道中魔闹坛
  话说老管家吩咐小厮们要拉下老道,小道童连忙摆手说:“掌家爷且别动气,想是方才把符错贴了,也是有的。待我问上我师父再说。”言罢走到台前,先往上丢了个眼色,说:“师父方才那符是错贴了不是?”老道顺口答言说:“可不,那原是着宅房中贴的一张,怨不的把毛神招来,待我另画一道。”
  言罢拿起笔来又画了一张说:“徒弟,这是一道五雷神符,甚是厉害。还劳掌家爷和你贴上去吧。”管家的说:“牛鼻子,别放屁了,这道符既然厉害,自己下来贴上去吧。”老道说:“掌家爷,非是我不肯去,我若一到楼上,妖精跑了便罢,若不跑,我岂肯和他善罢甘休?动起手来,不是掌中雷就是斩妖剑,惊天动地,怕吓着你这府中之人,所以我不敢去。”管家没好气的言道:“你既有这样手段,只捉住妖精就好,吓着人也不与你相干。”小道说:“掌家爷既然这么说了,你就亲自去吧,到楼上捉住妖精,一来颜面有光,二来看看是个什么变的。”老道没的推托,说:“既叫我去,弄出事来可不与我相干。”说罢拿起笔来在手心里胡画了画,掌着剑提着符,走下坛来说:“掌家爷多叫几人跟着,带上绳锁好捆妖精,我的路径不熟,还得你同去走走。”老管家正要人多壮胆,就叫小厮们各提绳锁棍棒,同着老道走到楼前说:“欧道你自己上去贴吧。”老道无可奈何,仗着下边的人多,壮了壮胆子,战战惊惊走到楼上,没倒没横的把符一贴,回身就走到了楼下,喘息了一会,又拿架子说:“罢了罢了,方才幸而是我,要叫你来又弄坏了。”管家说:“怎么样呢?”老道说:“我一上去就撞见妖精,有心用雷打他,恐怕你们害怕,所以暗用法术把他赶了跑了,待我再施法术赶他到阴山背后,给你绝了根了,免的他再回来。”言罢,手举宝剑,口内乱咕哝。岂知徼仙早已跟下楼来,见老道如此捣鬼,心中暗笑,从脖子后边一掌把老道打了个前栽。老道着慌,丢了宝剑,浑身不住的筛糠,众人上前问其缘故,老道并不回答,四下里瞧了一瞧没有动静,他又嘴硬起来说:“你这些孽障,气死我了,我正在这里作法,你为何打我一掌,难道我是在此和你硬来么。”
  老管家啐了一口说:“欧道,你真真的发怪,俺们离你这么远,难道有丈二长的手么?”老道听了心内说话;方才分明有人从背后打我。他们却又离的甚远,莫非真是邪了么。
  正然心中胡想,徼仙又转到面前,用指头往老道鼻梁上一戳,咕咚一声,把老道摔了个仰面朝天,手脚乱动,慌的小道上前扶起,说:“师父是先时吃的酒过多了,怎么就会跌倒了呢?”老道并不答言,才待迈步要跑,徼仙又把手伸在老道面前恍了一恍,吹了一口凉气。老道猛然打了个寒战,毛骨悚然,不住的东瞧西望,只想要跑。徽仙趁势显了个鬼形,迎头站立,老道抬头一看说是:“不好!有了鬼了。”言罢和中了邪的一般。绕了一会圈子,瞅空往里就跑。老管家说:“不好,小厮们快着拉回他来,看他跑到里边吓着小奶奶们。”
  小廝们听说,一齐乱赶老道,转了几个弯子,到了内书房门口,往里一跳,被门上框把法冠刮掉,披头散发。孙疯子和众多姬妾只当是妖精跑了前来,吓得一齐乱嚷,随后小厮们赶到书房说:“奶奶们别害怕,这不是妖精,是法官欧道。”孙疯子说:“法官怎么这么个样子,还不与我打他出去。”众人上前把老道按倒,用绳捆上抬了出去。复返回来,把老道捉邪见鬼的话和孙豹说了。孙豹说:“好牛鼻子,胡喇大话起发我的东西,反倒惹出邪来。快与我先打一顿皮鞭,追出财物,剥他个精光,赶出他去。”
  小厮领命,回去说与管家。管家正要不依欧道,听说叫追打财物,正合其意,吩咐小厮把老道拴在花厅柱子之上,取了一个打牛的鞭子,说:“欧道,你今日没拿住妖精,我给你除除邪吧。”言罢,没头没脸抽了一顿,抽得个老道猫叫的一般说:“掌家爷饶了我吧。”
  掌家的说:“好牛鼻子,对咱不嘴硬了么?别的也不必说,你药引子里用的珍珠元宝是假是真?”老道说:“掌家爷是你亲自看着我放在镜子之中,煎成清水,把你家老爷已救活了,为何又问起真假来呢?”管家的抡开鞭子又抽了一顿,老道左蹦右跳说:“不要打了,那引子原是假的,元宝珍珠俱在我腰里哩。”管家听说,叫小厮把两样东西尽掏出来。管家忽然想起坛内垫桌子的元宝说“小厮们,快把法台上垫桌子的四个元宝取来,别叫这老牛鼻子再盗脱了。”
  谁知这话被徼仙听见,先把元宝取了,埋在花园土地神供桌下。及至小厮到了台前看了看,四个元宝踪影不见,跑回来向掌家的言道:“元宝俱不见了,不是和两个道士要吧。”管家说:“欧道,台上的四个元宝哪里去了?”老道说:“我的爷,自我离台贴符,再没回去,我可知道哪去了呢?”管家举起皮鞭唰唰唰又是几鞭。老道说:“我的爷,你可屈死人了,我所盗的东西已经全承认了,难道还会昧下这宗银子不成。老爷不信只管翻。”管家的果然叫小厮把老道的衣服剥去,翻了一会,并皆没有。管家的又向小道问道:“你师父把元宝藏在何处,从实说来。”小道说:“这件事情实在并不知道。”老管家说:“小囚囊的也是一张硬嘴,小厮们把他也拴起来。”小厮答应一声,把小道和老道拴在一处,才然拿鞭要打。徼仙把身形一晃,假装神道显露身形,但只吹阴风扬土满院乱响。管家的同小厮们吓了个胆裂魂飞,一直乱跑。徼仙说:“欧道休要惊慌,吾神非邪非鬼,乃是你的救命星官到了。”师徒两个听见这话,不住的往上磕头说:“神圣爷爷大慈大悲,快着救一救吧。”徼仙说:“只因你贪心太重,所以受此折磨,吾神念你是玄门弟子,指条明路于你。如今东便门外二闸上两岸南边,有一位齐三相公,须用怀宁侯的名帖请他前来,也就有了元宝的下落,也可以除了邪祟,那就辨出你的冤来了。此言谨记,吾神去也。”言罢,一阵清风,忽然不见。
  且说小厮和掌家的一行跑着,恍惚听见一句说是“救命星官到了”,及至跑到前边迟了一会,掌家的叫小厮们各拿棍棒复至花厅,看了看安静如常,两个道士坐在一处。管家的复又问道:“你二人倒是把元宝藏在何处?从实说吧。”老道士战战兢兢说:“掌家的爷暂且別问元宝,几乎吓死人了。”掌家的明知故问说:“这话怎么说呢?”老道把方才神灵的话述说了一遍,老管家心中暗道:“这可不是捣鬼,我方才也听了一句。”想了一想向老道开言说:“要请什么齐三相公却倒容易。恐怕我家老爷轻易不肯发帖。”小道言道:“这是府上的大事,为何不请?若请明人来了,第一件元宝有了下落,第二件把邪除了,家中也得平安。老人家去回一声,千万的叫老爷发个名帖方好。”言罢,不住的叩头,老道士也是苦苦哀告。老管家说:“也罢,就依着你们,今日晚了,明早进去回吧。”言毕吩咐小厮们看守二道,转身而去。

  再说吴氏在楼上有丫鬟们看守,又有徼仙暗中扶持,一夜晚景且不必表。到了次日早晨,老管家进内书房,把神圣显灵,欧道师徒哀求的话说了一遍,孙豹一来是不舍那四个元宝,且是又被徼仙闹的害怕,不得和吴氏沾身,万不得已,遂向管家言道:“论来我的名帖不肯轻易给人,既是姓齐的有些手段,给他个侍生单帖,你就和欧道请他去吧。”管家领命到外书房取了一个侍生帖子,来至花厅说:“欧道,造化你了,已把名帖讨出,你快同我去吧。”言罢,叫小厮带着老道骑上牲口,又抬了一乘空轿,齐出花园,管家的乘骥在前,老道和轿子在后。不多时,到了二闸南边,见着小塘的下处。欧道上前把门拍了两下,济仙听见向韩生言道:“这是怀宁侯家请我,你出去,如此这般先问他一遍。”韩生答应出来开了街门,一见欧道说:“你可是能治病、会捉妖、惯挨打的欧法官么?”老道见问毛骨悚然,连忙答应说:“小道就是,你可是齐老爷么?”韩生说:“齐三相公现在草堂,若是怀宁侯家的伙计,跟我进去。”管家听见韩生这一番话,知道齐相公是个明人,遂下牲口同往里走。到院中,老道士跪在尘埃只是磕头。小塘在草堂之中上面坐着,看着老道磕了半天,方才开言说:“那一道家,你只顾在此叩头,是何缘故?”要知后事,下回分解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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